一个是父系家庭出来的短择王子， 一个母系家庭出来的长择公子，但小王和小汪其实拥有非常多的相同点。 比如他们都是八零后，他们都是富二代，他们都亲眼目睹过他们的上一代由穷变富的过程，他们少年时代就离家，出国留学让他们在心智还不很健全的时候在异国他乡体验过极端的孤独。而与他们的父辈不一样的是，他们不是通过事业而成名，而是通过自己富二代身份而成名，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又都借助各种方法活成了互联网时代的财富图腾——失常的财阀公子，因为这两个富二代虽然之前的创业没成功，但是他们因缘际会在网络时代抓稳了自己人设，用失常的情绪托住了这个流量这个大法器，用各种事件长期制霸，成为简中地区的绝对大网红。 小王老嘲笑小汪没钱，但小汪这次跟大S这次抚养费的事情上新闻，韩媒称小汪是财阀前夫，他本人认领了这个称呼，现在他公司员工都不叫汪总改叫财阀前夫了。 财阀前夫听起来确实比厨子的儿子上档次多了，毕竟小汪这次晒巨额生活费账单，200万床垫，让大众给他加了很多有钱人滤镜，原来人们不知道有钱是怎么生活的，200万的床垫让人们对小汪的财富有了直接的认知，也是小汪在这次离婚事件里舆论翻盘的关键原因。 而成为流量担当有什么好处呢？很简单，就带来了收入，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是1月14号，小王直播首秀引发热议，最奇葩的是无数比小王穷的网友们争相给他送礼物，有知情人士说“小王直播间的礼物满屏飘，榜一的位置换了又换，为了给王思聪刷礼物，不少网友都像是疯魔了。因为这是唯一能拿钱砸王校长的机会……”▲互联网时代赢者通吃，大IP赚钱易如反掌，从理论上，直播间设一个六元门槛价，当晚有一百万人进去，就是六百万收入。就像老张这么醒目的人，一边拼命噌女明星流量，一边拼命卖货，尝到甜头之后，开始有意识地加素材，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番，可以想象，小汪一个女友一个女友的交下去，老张的直播室里就永远有话题，永远有流量，难怪小汪要高兴地说一年赚到了五年钱，今年要发奖金。▲汪小菲在直播时谈起年终奖，合伙人大吃一惊：“这是能在直播间说的吗？”汪小菲一脸骄傲地说：你想象不到，咱们用1年的时间，做到了当年你们创业5年的成绩！简中区域网络上什么人最容易红？当然是富二代公子最容易红。父系社会，男人占尽优势，而富二代公子们更是得天独厚，因为他们一方面不用担负赚第一桶金的原罪，一方面又活成了人们羡慕的投胎小能手，占尽运气财富的快乐。比如最近“万柳少爷”的话题很火，抖音上一个小孩因为一个篮球运镜火了。因为家住北京豪宅区万柳书院，家里挂了齐白石的画，就读北京名校101中学，还会拉提琴，于是底下一堆一堆溢美之词全加给了他，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礼貌谦虚聪明体面，还有不少人上赶着给他当老奴。▲一个面都没露的视频，就因为视频细节暴露的财富信息，于是视频主人的人品都变得高贵起来了。▲万柳书院的车库豪车林立，可见住在该小区业主非富即贵。简中区域网上最流行的是学习老钱风穿搭，给富人加美化滤镜当老奴，拥有富二代公子的人最容易成为人们的关注点，是因为一方面人们仇富，一方面人们慕强，这两种情绪加持之下，情绪失常抓马莫测的富家公子们最最容易成为互联网流量的担当，有人喊汪小菲“财阀前夫”，有人喊王思聪“国民老公”，半带讽刺半带羡慕，一旦他们出丑，万众围观，满足了互联网吃瓜群众又爱又恨的幽微心理。当然，小王与小汪之所以成为天选之子，还是暗合了互联网财富图腾的几个潜规则。其一，小汪小王也经历过由贫到富的过程，这让普通人有代入感。小王和小汪的父母辈都是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发家致富，童年亲眼见过家庭从普通到暴富的过程，这是普通人能代入他们，镀上金钱滤镜的前提。▲老王是88年改造西岗棚户区赚得第一桶金，小王直到16岁才知道家里有钱。▲老张90年代去加拿大洗盘子、背猪肉，回国后开了阿兰酒家才开始起家。小汪从小住在北京一个自建的小平房里，因为父母下海早，没享受到福利分房的待遇，所以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其二，只有炫出记忆点才能成为互联网财富图腾。富二代们都炫富，为什么别人没有红，很简单，只有炫出记忆点才能成为互联网财富图腾。像小王除了跟老张隔空对骂一战成名，平时他还会晒出低调又能彰显身份的物质生活是帮他之前巩固国民老公身份的关键。▲小王在限消之后秀过他请客的酒，黑色的那瓶为黑龍無二2015，是日本国宝级清酒，全球限量只有1098瓶。现在一瓶的价格卖到1万多元。旁边的白葡萄酒，是1986年产的，被称为“传奇白葡萄酒”。一瓶至少5万元，而且很难买到。小汪之前被笑口袋没几个钢镚（当然汪小菲家曾经25亿身家登上过胡润餐饮富豪榜前三，在百亿千亿身家面前不值一提而已），到给大家科普200万的海丝腾床垫后就晋升为中国财阀前夫了。因为离婚不换床垫的怨念和床垫价格都太有冲击力了。 其三，小王和小汪的人设暗合了互联网基本盘后微妙的群众心理。富二代们有着某种老钱滤镜，当然会有人说我们这里改革开放了才多少年，哪有什么老钱。不是这个意思，不管祖上阔了多少代，我们这里也不会有老钱，是我们的文化基因决定了我们这片土地不会有真正“老钱”这个概念。“老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阶层的绝对固化，贵族的后代是贵族，商人的后代是商人，平民是平民，各阶层身份靠世袭，社会几乎没有上升的通道。所以现在的老欧洲社会各阶层相安无事，大家各自忙着自己阶层的事，习惯性躺平，然后在影视剧里揭露一下上流社会的阴暗面和丑恶嘴脸，找到一些心理平衡。▲哈里王子在奥普拉节目里大吐皇室苦水，最近又出新书《Spare》（中译备胎或多余？）揭露皇室秘闻。有朋友刻薄的评价：“一个蠢猪被双学位蛇蝎耍得团团转。”没上过大学又怎样，智商堪忧又怎样，即使暂时离开英国皇室，哪天哥哥威廉家里出了意外，哈里照样会被迎回皇室候补空位。他仍然是皇室的一份子，依然能靠着王子身份上节目、出书，靠版税赚得盆满钵满。▲哈里中学毕业，还挂了一门艺术史课，需要学校员工帮着他考试作弊才勉强拿到中学文凭，不是读书的材料，喜欢体育，爱泡吧，曾经夜店裸照登上英国娱乐小报。▲梅根虽然出身平民，但品学兼优，拿到戏剧和国际关系双学位，是个力争上游的平民女性。简中地区不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改开四十年，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像欧洲那样完全的阶层固化，一个最典型的标志是现阶段我们的影视剧里，精英海龟是白富美，能力出众，工作体面集各种优点于一身。富二代小姐虽然尖酸刻薄，但为人机敏，能帮朋友分忧解难。而剧里穷人家的女儿则爱慕虚荣，能力配不上野心，畏畏缩缩，各种穷酸不上台面。嗯，《欢乐颂》里就是这么演的。还有近几年对老钱风、知识分子风穿衣风格的追捧。努力模仿上流的心理动机是什么，fake it and make it，模仿直至成为。欧洲社会阶层固化的要死，平民阶层会想着去模仿老钱风吗，不会，因为他们已经死心，一出生的姓氏就决定了他们的阶层，所以欧洲大众往往乐天知命。但我们这里这么热衷模仿老钱风，就是因为我们的现阶段确实是还没有尘埃落定，虽然现在大家嘴上说着上升通道越来越窄，但三年前还是各种风口中各种赛道各种从不同地方不同区域冒出来的新兴阶层，确实，改开刚刚四十年，更何况中国人向来就是吃苦耐劳，卷天卷地，就卷一个“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的天象，“采花高处赌身轻”就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时运。▲美剧《继承人之战》里的老钱风。▲黛安娜王妃的老钱风，说实话上面这些老钱风我们普通人穿就是优衣库风。▲小红书上素人博主教路人跟着电影《末代皇帝》学老钱风穿搭。所以现阶段我们的新闻和影视剧对于富人的表现常常是正面的，比如之前全民崇拜马爸爸，影视剧里他们是先富起来的那一群人，他们是改变社会面貌的人，这导致了互联网上对于老钱风的无限景仰，不像韩剧美剧老喜欢揭露富豪财阀的老底、促狭的一面。难道我们不知道为富不仁的故事吗，不知道地主家也有傻儿子吗，我们当然是知道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一个劲地在网络上追捧有钱人呢？因为现阶段还是处在什么都有可能的状态，一个人运气好，走对了赛道，就真的有可以改变自己社会阶层，那个形象是触手可及的，所以我们乐于幻想富而有仁的样子。所以当有些真公主真的下凡，进娱乐圈了反而不受待见，因为她们的存在不符合我们对有钱人的想象，我们不想看到有钱人下凡来抢我们的饭碗，我们不想看到他们强调自己努力又上进，那是中产阶级才有的形象。互联网基盘其实根本不需要知道有钱人真实的样子。只要他们不符合想象，你再努力也不想看到你，PASS PASS。▲灵魂拷问，为什么喜欢姐姐不喜欢我？▲能力出众，身上有“每逢大事，必有静气”的沉稳气质，完美符合大众对豪门贵女的想象，就会受到追捧和膜拜。“万柳少爷”肯定没二公主有钱，但“万柳少爷”没有露脸，保持了神秘感，反而给了我们无尽想象和创作空间。“万柳少爷”出来，一堆人争着当他的互联网丫鬟奴才，讨论最多的是说有些人跪太久了。我当时就笑了，那也是太不懂我们互联网基本盘幽微的心理。最流行的古代宫廷剧里你能看到，一个阉人趁大殿四下无人先是跪拜，再大摇大摆走上宝座过一把人上人的瘾。跪的是自己，拜的还是自己。按理说，古代阉人是绝对没有跨越阶级可能，但还是会做富贵梦，这就是我们文化厉害的地方，它给最卑微的人都有一个做梦的希望。▲明末权倾朝野的宦官魏忠贤。那我们的文化为什么至今还能让草根都在做阶级跨越的美梦？我觉得第一、跟历史有关。我们历史上有太多农民、草莽英雄发迹的故事，即使今天我们还能看到草根出身主播直播卖货的创富神话。说实话这当然比欧洲历史庄园主、殖民者、放高利贷者垄断钱权的故事更振奋人心。二、跟我们的文化审美有关。我们的文化推崇的是无常审美，万事无常即万事皆有可能。三、是跟我们社会结构有关，复旦大学经济学教授兰小欢给企业家上经济课就讲到，做生意的第一课就是了解政府的运行机制。财阀讲究的是垄断，权力讲究的是制衡。制衡之道就讲究一个贵不能太贵，贱不能太贱，这就给一些草根出身的人精很多可操作空间。▲复旦大学教授在网红经济书籍《置身事内》里讲到政府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我们大众能接受的财富故事总是无常的。而无常又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成为日常，时时上演，换了幕布和人间。▲大明王朝里背靠阉党势力发家的江南首富沈一石，最后在阉党派系斗争中沦为棋子，和他的亿万家财一起葬身火海。留下绝命词：“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归邙山。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复伤。”▲在红楼里，这个富贵无常版本就变成了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落得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一部分人富贵的跌落，就是另一部分人富贵的上升。是的，无论是小王还是小汪，他们都是殊途同归的人，在我们这个讲究低调中庸和无常的社会，他们愿意高调出现在网络上展现自己不稳定的情绪，戏剧化的人格，然后还收获一批拥趸和基本盘，讨厌他们的人关注他们，喜欢他们的人也关注他们，他们越是失常，越是出妖蛾子，他们的流量越高，所以，不管讨厌他们还是拥护他们，我们都没法否认他们的名字已经成为我们互联网的一个财富图腾。小王从之前的“国名老公”，到后来把“威胁和恐吓当追求”的“王衙内”。小汪从“妈宝”、“妻宝”、“窝囊菲”到最新人设大方给前妻刷卡，有女粉送围巾的“中国财阀前夫”，背后折射的是基本盘对财富某种复杂的观感。这个就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研究他们，就是研究我们社会对钱的终极看法。看懂他们也就看懂了最近互联网最热话题“万柳书院少爷”背后到底在讨论什么，在一切的不可言说之中，“时代的烈车在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语出张爱玲）”